□崔建民
1979年,我高中畢業(yè),在夏津縣欒莊供銷社喬官屯中心店做了3個月的售貨員。時間雖短,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中心店集售、換、收等多項服務功能于一體
喬官屯中心店,位于喬官屯村中心東側一條胡同盡頭處,南鄰村大隊部,為敞開式農家大院,有7間坐北朝南的土坯房,從東往西依次為倉庫2間、門市4間、經理室兼會計室1間。經理室兼會計室與門市相連,另辟一單獨小院。中心店房屋陳舊門市也很簡陋,進門便是一圈柜臺,正面柜臺銷售日用百貨,西頭擺有醬油缸、醋缸和酒壇,東頭為布料區(qū),靠墻處則是一排放置貨物的格子架。這就是當時中心店的規(guī)模。
喬官屯中心店,地處夏津縣城南15華里,服務范圍南至臨清縣金郝莊公社夏莊、野村寨等村,西至宋樓公社潘馬莊、侯王莊兩村,北至地藏寺村,東至南王莊村,大大小小村莊近10個,人口近萬人。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,中心店集售、換、收等多項服務功能為一體,包攬了群眾日常所需,極大地方便了一方百姓。
售的方面既雜又全。生活用品有,肥(香)皂、鏡子、梳子、洗發(fā)(衣)粉、蛤蜊油、雪花膏、橡皮筋頭繩、臉盆等洗漱用品,涼席、蚊帳、暖水袋、暖水壺等床上用品,煤油、煤油燈、蠟燭、手電筒等照明用品,塑料涼鞋、水靴、膠鞋等腳上用品,剪子、錐子、針線、頂針、紐扣、松緊帶等縫紉用品,鐵鍋、飯勺、湯勺、筷子、水瓢等餐具,印花布、的確良、滌卡、凡爾丁、毛畢幾、燈芯絨、駱駝絨、芝麻絨等布料。這些布料或豎直排在格子架上,或盤成卷擱置一隅,最熱銷的布料則疊放在柜臺上。當然,與人們生活密切相關的醬油、醋、鹽、紅糖是不可或缺的。平時愛喝上一口的,有外地生產的景芝白乾、蘭陵白干、瀘州老窖及當地生產的夏津九龍春、夏津大曲、宋樓老窖、夏津龍湖春瓶裝酒和諸多散酒。煙民們也有巨輪、燈塔、大豐收、雪梅、天壇等煙卷供其選擇,要一盒或要幾根均可?;ㄌ恰⒁婧统筛恻c最吸引孩子的眼球了,大人來買東西,總要鬧著纏著要,即便一兩顆花糖也足以解饞了。但凡來到這里,人們拿布票、肥皂票、茶葉票、糖票、煙票等票證,幾乎可以買到任何想要的物品。農用工具有,鐮頭、鋤頭、锨頭、木叉等。不過,那時候,工具都不像現在整套配備,凡是帶“頭”字工具的均無手把兒,得自己回家安裝。
換,就是物物交換,用農副產品換購日用品,如,用高粱、瓜干可以換酒、換醬油、換醋,換針頭線腦、鉛筆橡皮。那時候,很多家庭都養(yǎng)雞,因為雞屁股相當于能生錢的“銀行”,一個雞蛋能抵5分錢,可以換一盒火柴或二兩醬油,多攢雞蛋能換更多不同價格的商品。
收,就是廢品收購。誰家有廢鐵、銅、鋁及廢塑料、廢棉、廢紙或舊鞋底、舊布條等廢舊物資,均可拿到中心店去賣。過稱后廢品變現金,也使得各種廢舊物資得到充分利用。
那時候,只要早上一開門,中心店人來人往,絡繹不絕,熱鬧得很。感覺就是一個忙字,忙迎、忙答、忙拿貨、忙稱重(或丈量)、忙算賬、忙收款,工作不分彼此,也沒有什么詳細分工,哪里缺人就得頂上去,整天圍著柜臺團團轉。
買東西大都要票,幾分錢的東西都可以零碎著買
干什么就得學什么。為盡快進入工作角色,我跟老售貨員學學習“一把準”的精湛技藝,張口就來的口算精準度,算盤“噼里啪啦”響聲中的過硬功夫,手持竹尺量布料時云翻浪涌般的嫻熟速度等,另外,就是當好百姓的參謀和明白人,如,扯布(裁布)時,打量好來人身高胖瘦,建議人家做一身衣服需要多少布,如“套裁”(一塊布料兩人做)的話最省錢,還要解釋什么是混紡、幾支紗、是否跳紗及縮水率等問題;有空我就沿著貨架一圈一圈轉,對照標簽區(qū)別不同類型物品,熟讀默記其名稱規(guī)格型號價格及每件、每斤、每尺相對應的票證。對一些物品,人們習慣說要幾毛錢或幾塊錢的,遇到這種情況腦子反應要快,對方一出口就得當即按照價格換算出來尺寸和重量。另外,還要熟練掌握竹尺、剪刀、臺秤、提子等工具的規(guī)范操作。比如說剛開始扯布時,先用竹尺量好后再打上線一剪一剪往下裁,唯恐偏斜。時間一長就駕輕就熟了,用剪刀在布料一頭豁出一小縫,順縫雙手猛地一抻“刺啦”一聲就一扯兩開了。人們到中心店來打醬油、醋,都是自己帶碗或瓶子,要用“提子”(容量為半斤、2兩、1兩)從缸里提出來,然后通過漏斗打給他們,二分錢、五分錢都可以打。來打散酒的一般用瓶子,打完就走。也有用茶碗和酒壺的,這個群體多為老年人,人數不多。記得村里有位老大爺,每到中午或傍晚總會如期而至,進得門來,從懷里掏出一個二兩的酒壺,打上酒站在柜臺前幾口下肚,用手抹抹嘴,一臉滿意,之后再打上二兩帶回家。
我到喬官屯中心店時,這里有經理楊成振、店員有劉成合、付岳華、姜桂青,一共5個人。晚上,岳華姐、桂青姐住社員家,楊經理住西頭經理室看守門市,我和成合叔則輪流住東頭看守倉庫。
逢集必趕,用自行車帶貨和驢車拉貨,摸黑趕路
每到集日,我們都要起五更趕集賣貨。那時候,趕得最多的有臨清縣的新集村集、金郝莊村集、康莊村集,還有本縣的宋樓村集和縣城大集。集日時,留一至兩人守柜臺,其他人摸著黑就匆匆上路,好提前占到攤位。天剛放亮來到集市,便趕緊支床架、擺貨物、拉帳篷,忙得不亦樂乎。攤子鋪排好后,趁還未上人趕緊吃早餐。一般吃燒餅和油條,那時是難得的美食。早8點左右趕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,無論是扯布的、買日常生活用品的,還是打聽價格的、光遛達看不買的,都要熱情接待,耐心答復,忙完這頭忙那頭,跟走馬燈似地轉個不停,甚至顧不上喝口水。直到午時,人慢慢散去才消停下來,然后再收攤裝車“打道回府”。此時已是疲憊不堪,渾身像散了架一般。
外出趕集只有自行車、毛驢車代步。趕毛驢車的人名叫李以興,是村里的代銷員,30多歲。每當集日,黑燈瞎火的就趕著他的毛驢車來了,把車子裝得滿滿當當,然后駕車悄悄出村。我們一人坐毛驢車上看貨,其他人騎自行車跟在后面。當然后車架也不能空著,還要馱上幾匹布。那時候道路條件差,走的路都是田間小道,起起伏伏,拐來拐去。
在喬官屯中心店的那些日日夜夜,雖然苦點累點,卻磨去了“學生娃”的嬌氣,修煉了性情,增強了做事的骨氣底氣,還豐盈了我的青春歲月,成為人生一段美好的回憶。